雾里看花——第111章
从这天起，张起灵的体温终于恢复常态。他额头上只有吴邪见过的红色花苞，也在往后的每一年间展开一只花瓣，颜色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明艳。
当它完全绽放，也正好是又一个十年之期。
这天晚上，吴邪不管多努力，那朵完全绽放的花苞在隐入张起灵眉间后便再未出现。
吴邪曾担忧这东西会不会给张起灵的身体带来未知危害，他不曾跟旁人提起过，也一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。为此，他只能每天关注张起灵的身体变化，可张起灵除了体温恢复正常之后，没有任何不适。
吴邪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十年。而直到这次这朵完全绽放的荷花隐入他的眉心后，张起灵渐渐有了反应。
最开始他只是有些懒床，后来开始挑食，再后来，当吴邪给他做他最爱吃的醋鱼时，他竟然闻着气味都会不停干呕……
胖子愁的两条眉毛结成了麻花，吴邪更是急得团团转。去医院怎么查都正常，可人就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。吴邪天天愁容满面，张起灵还安慰他说：“别担心，我就是没有胃口。”
可这话谁会信啊，张起灵可以不吃，但从来不会没胃口。
“要不我们看看中医吧。”胖子一语惊醒梦中人，吴邪一拍大腿，“我怎么把老祖宗传下来的瑰宝给忘了！”
吴邪说着就冲出门，回来时身边跟着杭州最知名的中医大夫，大夫年纪不是很老，但精气神比小伙子还足，他寒暄了几句就开始给张起灵切脉。
吴邪和胖子站一旁大气都不敢出，生怕扰乱了大夫的诊断，片刻后，大夫看向虚空的眼竟然闭上了，吴邪马上倒吸一口冷气，他死死盯着大夫搭在张起灵腕上的手指，直到大夫睁开眼。
可大夫睁开眼后也没说话，而是细细瞧了张起灵好半天，他身为土生土长的杭州人，早就听说吴山居里住着三个大男人，他也不是不了解分桃之好，他就是有些怀疑，眼前的这个年轻帅哥真的是张起灵吗？
或者……张起灵真的是男人吗？
“没胃口不想吃东西？”大夫开口询问病情，可病人只点了头，却没说话。
病人家属倒是说了不少，什么起灵昨天又吐了，起灵已经连续好几天吃不下，起灵以前爱吃酸，起灵现在忽然想吃辣……
大夫被左一个起灵右一个起灵叫的有些头晕，他一摆手，等吴邪住了嘴后又问张起灵：“嗓子怎么样，可以说话吗？”
张起灵望了大夫一眼，“可以。”
清冷沉着，稳重有力的男音穿过耳膜，大夫又倒吸了一口冷气，他确定了眼前的帅哥就是大帅哥张起灵之后，终于转头问吴邪：“小哥这种情况多久了？”
吴邪回：“快一个月了。”
他说完还有点担心自己记错时间，又看向胖子，胖子帮他兜底：“是快一个月了。年夜饭小哥就吃了几口，十五的汤圆更只吃了一个。”
“那，小哥有没有做过什么手术？”
吴邪见大夫问的不着南北，刚一皱眉，大夫又补了一句，“最近，或者最近几年，有没有做过什么大手术？”
“没有。他身体一向很好。”吴邪说完又盯着张起灵，他其实多少有些心虚，张起灵身体的确一向很好，可在他眉心存了十年之久，最后还隐入他体内的东西，真的对他没影响吗？
他不确定。而且就算那东西对他暂时没影响，那他在没遇见自己的那些年，在他失忆被别人利用的那些年，真的没被坏人在身体上动过手脚吗……
“我确定，从小到大没做过任何手术。”张起灵记忆力的确经常有缺失，但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很清楚的。比如之前有没有被人害过，比如这次，他的身体里有生命在生长，他都知道，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，才能让吴邪安心。
所以去医院检查也好，找中医大夫也好，他都没拦着，甚至是十分配合的。
大夫这回是真犯了难，他行医少说三十几年了，从没见过男人能怀孕。以前看过国外的新闻，标题挺吓人，说什么男人怀孕，还顺利诞下男婴之类的。可到最后，那男人只不过是个长期服了雄性激素药物的女人而已。
但张起灵就不一样了。大夫无论是从之前的传奇故事中，还是从现在他指尖的脉搏上，都可以断定他的性别，可怪就怪在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，还没做过任何违反纲常手术的男人，怎么……怎么会有喜脉，还会有这么明显的害喜症状呢！
大夫一边给张起灵换手诊脉，一边在心中思索对策。张爷逆天有孕这话……他该怎么跟小佛爷说呢？
说得好他不一定有赏，万一说不好，他可是知道，这吴山居的门槛儿进来容易，出去难啊。
“大夫，您别老皱眉呀，小哥身体到底怎么样？您倒是说句话呀。”胖子有些沉不住气，医院都没检查出来的毛病，怎么到了老中医这块儿，竟成疑难杂症了。
“哦，也没什么大病，胖爷不用担心。”大夫站起身来，眼神下意识的落地张起灵的小腹上，“我回去先开几副药，小哥吃吃看再说。”
张起灵也站起身来，一手背回腰后，一手覆在小腹，然后，他定定的与大夫对视一眼，淡定的开口：“按寻常药方开就可以。”
大夫忽然心领神会，“是，不过是小伤寒，方子都是用了几千年的，不会有错。”
张起灵点点头，也不管吴邪信不信，直接指挥他到：“你跟大夫回去拿药。”
“真的只是小伤寒？”吴邪迟疑着不走，张起灵却笑着对他道：“你看了药就知道了。”
药铺里，大夫难得亲自抓药配料，吴邪等在一旁，一眼不眨的看。
大夫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小佛爷，心里不尽感叹，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。
“小佛爷可认识草药？”
吴邪指着药，“当归，黄芪，白术。我只认识这三样。而且这药……”往下的话吴邪没说，但他心中疑虑更深。
大夫微微点头，他相信小佛爷一定对当归的药效略懂一二，也相信他一听过当归的故事，于是他也不多赘述，只轻叹到：“秦娘病重，荆夫当归。”他把药包好，亲自交到吴邪手中，“归吧，归吧。”
吴邪道了谢，拎着药出了药铺转头又进了另一家药铺，他不是不信大夫，他只是想确认，张起灵会不会是秦娘。
“老板，忙着呢。”
“呦！什么风把小佛爷吹来啦？”老板从柜台后迎出来，热情的招呼他坐下。
吴邪也不客气，开门见山，“我这有几服药，劳烦您帮掌掌眼。”
老板打开药包，细看了几眼后笑到：“这是上好的安胎药，药材道地，用量精准，不用您说，我都知道这方子是谁开的……不过，我倒想问句不该问的，你这是给谁买药啊……”
吴山居里都住了什么人全杭州家喻户晓。吴邪买安胎药，肯定不是自己在外面有了外宅，所以老板更好奇，什么样的孕妇能够惊动小佛爷亲自买药，亲自验药呢？
“噢……一个，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，我不亲自来不放心。”吴邪支支吾吾的，看老板的眼神都有些恍惚，“既然这药没问题，那个，改天有时间请你吃饭，今天我还有急事，就先走一步。”
他急急抬手与老板拜谢后，便匆匆往家赶。回家的路上，他一直回想出门前张起灵的那句“你看了药就知道了。”
所以，大夫让他归家，张起灵跟他打哑谜，都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，只有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吗。
初春的暖阳下，张起灵躺在竹椅上小憩，吴邪抬眼看见的，便是岁月静好。可这岁月静好，好的如梦似幻，好的让他不敢信以为真。
他站门口，手里死死攥着药包，回想这段时间以来，张起灵的小腹的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了许多后，他没有初为人父的惊喜，反而更多的是惊恐。
他一步步回到张起灵身边，浑身颤抖的问：“这，这是不是你和无邪做的交易？他是不是想害你！我……我是不是很没用……”
十年前吴邪就知道张起灵一定和长袍无邪做了什么交易。否则的话，他没有那么幸运，他体内的麒麟竭在张起灵未归时就以失效，而这十年间，他什么都没做，却依旧青春不老。
如此违反自然规律的事发生在他身上，唯一的可能，便是张起灵付出了他难以想象的代价。
而如今，代价来了。
“起灵……你会不会有事？”吴邪抑制不住的恐惧，他握着张起灵的手，手心都在冒冷汗。
张起灵缓缓睁开眼，对吴邪的反应没有一点惊讶。因为他知道，吴邪对自己身体的担忧远远大于对新生命到来的喜悦。他神态安然，浅笑着拥抱吴邪，并用手缓缓抚摸他的背，“放心吧，我很好，她也很好。我们都不会有事的。”
“她？”
吴邪疑惑的抬头，张起灵却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，“她很好，她是属于我们的，未来。”
“你……你早就知道……”吴邪忍不住红了眼圈，而张起灵却说：“我愿意的。”
“吴邪，我早就说过，我愿意的。”
六个月后，雨村的一个清晨，在一声高亢嘹亮的鸡鸣后，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天际。
接生的大夫还是给张起灵看诊的大夫，因为请别人来，吴邪不放心。
“恭喜小佛爷贺喜小佛爷，是位千金啊！”老大夫把包好的奶娃娃递到吴邪怀里，吴邪之前对她还满肚子怨气，怨她让张起灵受苦，怨她让张起灵遭罪。可当她在自己怀里啼哭时，他才忽然觉得，也许有些苦楚，就是为了衬托生命中无法言喻的甜吧。
全文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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